永远的家园 - 中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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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之门 作者:Eiden (晓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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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开心
    2020-12-5 16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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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Master]伴坛终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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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楼楼主
    发表于 2012-5-2 22:34:06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    第一章

      热!跟蒸笼一样的闷热!

      沈航从厦门机场“国内到达”的玻璃门内走出来,立刻感觉自己要从水饺变成包子了。大厅虽然空调很舒服,但不知道为什么挤满了人,见到他出来,似乎还兴奋了一阵。一向怕人多的他本来盼望着走出去就能清静下来,不料,一开门就后悔了,热气-在身上,吸进鼻子里都烫得慌。这鬼地方选的!

      快步进了一辆出租车,司机慢慢启动,却不停地回头看他:

      “远远看还以为你是古天乐呢!近看不像,你长得比他白多了。”

      沈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,看来天下出租车司机都是一样,比较爱讲话,再回头往机场里一看,果然那些人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,穿着-一样的歌迷会会服,可能是古天乐本尊现身,一古脑儿地往一边挤。

      “还挺热闹的。”他低低说了一句。

      “是啊,”司机立刻就接过去,“张栢芝也会来呀!都说是她把谢霆峰和王菲拆散了。我还想看看她本人是不是像海报上那么好看,没等着,你就上车了,挣钱重要了。不过,你高高瘦瘦还带着墨镜,很酷,像明星一样。”

      明星有自己拎包的么?沈航这下没敢说出声,生怕司机老大再开口,停不下来,心里滴咕着,忽然想起什么,大喊:

      “师傅你能转过去么?我忘了一件行李!”

      下了-就直奔出来,托运了一件行李,竟然忘了取。因为不好意思耽误这么久,只好付了车钱,打算出来再找另外一辆,谁知道拿到行李忙活完,门口轮到的还是那个司机。

      “真巧!”沈航情不自禁地说。

      “我想看看张栢芝呀,可围得太严了,没看清楚。”

      这师傅还真够执着!沈航心情不好,也没心思去体会老哥儿的幽默,靠在车门往外看,机场门前非常空,几棵棕榈树也遮不住大太阳,明晃晃地耀眼。

      “你还没说你要去哪里呢!”司机伸脖子看着后望镜问道。

      “哦,对!”沈航不知道自己怎么跟丢了心一样,难不成没他就活不成?从兜里掏出地址本,“金鸡亭西林西里。”

      在网上租的房子,提前交了两个月的房租,跟“娘娘”说了,却给他贬了一通:

      “你傻呀,房子都没看就交钱!网上的照片不会骗人么?难怪苏辉说你‘生活低能儿’!”

      当时急着从苏辉那里搬出来,而且他从没来过厦门,捉-着来了怎么也要找个落脚的地方,而且房东好像挺和气的人,QQ上每说一句话,都带着一张笑脸。见面了却是一个挺严肃的中年女人,还有些发福,带他看了看房间,两室一厅,挺宽敞,就是厨房窄点儿,反正他也不会做饭,用不到。房东阴沉而连续不断地说了一堆不能做的事情,沈航心不在焉,也没听进去多少,只记得说谢绝宠物。为什么记得这条呢?是因为自己曾经跟苏辉提过养只狗,无奈被无情驳回,理由是:

      “你自己都养不明白还养宠物?别残害动物了!”

      这人对自己永远是这样一副看不起的态度,既然他眼里自己一无是处,他干嘛还委屈地跟自己同居这么多年呢?活该!你是自找的。

      房东临出门前,沈航还是忍不住问出来:

      “QQ上跟我聊的那个人是您么?”

      “那是我女儿,我连电脑怎么开都不知道。”

      果然是这样,身边躺了八九年的人都认识不透,隔着网络又能相信什么?沈航送走了房东,简单地打量了一下位于二楼的公寓,还不赖,反正也就是找个睡觉的窝,要求也不高了,再好再舒服,还能比得上自己跟苏辉同居的那个金窝么?可那里已经不是自己的家,这里也不会是,家在哪儿?我有家么?想着想着,沈航觉得那股酸楚又有泛滥的趋势,赶快打住,跑了这么远不就是为了新的开始?忘了那些恼人的过去,忘了那八年,忘了那个没心没肝,到处泡妞的王八蛋!

      收拾东西并没有花太多时间,一夜没睡的他却仍感到疲倦,百无聊赖地拿手机给“娘娘”打电话,怎么知道忘了充电,刚拨了号就出了电量不足的提示,只好用房间里的电话,虽然是无绳的,却又大又重,跟那种砖头“大哥大”有的比。

     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,传来“娘娘”独一无二的声音:

      “0592先生,你想要什么服务?”

      0592是厦门的区号,因为用的是坐机,来电显示就告诉“娘娘”是沈航的电话。

      “我现在头昏眼花腰酸背疼要死不活,你看什么服务比较适合我?”

      “你直接拨120得了。”“娘娘”似乎又在跟别人说话,接着才又跟沈航说,“你不是平安到达了么?”

      “嗯。”

      “公寓也挺好?”

      “还成。”

      “那就行,我在给客人做头呢,弄完了打给你,手机开着啊!”

      “没电了,你就打这个号码吧!”

      “这样啊?”似乎想了一会儿,“娘娘”又说:“你出去吃晚饭吧!我晚点给你打。对了,出门别忘了带钥匙!”

      “我知道!”

      怎么人人都把自己当白痴?沈航愤愤地摔了电话,听见老古董BB响,忽地想起房东阴沉的脸,吓得赶快再拿起来,抚慰地-一-,再小心地放回去。

      躺在沙发上,鼻子里隐隐闻得到皮革的味道,真熟悉,有点像客厅里的“面包床”的味道。为什么叫“面包床”?苏辉问过他。他说:

      “睡在面包做成的-,睡醒饿了就咬一口。动都不用动,多好?”

      “猪啊你?”苏辉踢了他一脚,对他这种幻想的行径嗤之以鼻。

      沈航好脾气地笑,他没说,小时候,小萍阿姨给姐姐赶走了,没人做饭,经常挨饿,那时候就做梦,自己睡在“面包”-……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,心里警告,说了不去想那个混蛋,怎么不长记性呢?

      揣了钥匙,沈航晃悠出门,已经是六点多。外头还是又潮又热,害得他一整天没吃东西,竟也不觉得饿。小区巨大,所有的公寓楼长得都是一个模样,这让沈航有点紧张,赶紧记了公寓的号码,A区23号楼,走一段路回头看看,确认方位,心里才踏实些。小区是依着山建的,离热闹的街道比较远,有空旷的足球场,这大热的天,也没人踢球。迎面微弱的风,一点凉-的意思都没有,吹在身上,粘乎乎,沈航转了一圈,所有的小馆子都挺满,外卖的地方也都排队,他在小超市里买了一打啤酒,又在门口挑了份“厦门日报”,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。水果摊上五彩斑斓的水果,周围嘈嘈嚷嚷的闽南语,灰秃秃,没有星星的天空,是不是要走回那个黑-的孤独的公寓……沈航感到一阵难过。坐在小区公园的台阶上,开了罐啤酒,雪白的泡沫翻滚上来,沈航没有喝,只看那泡沫沿着罐子淌下来,落在火热的皮肤上,破灭着……

      与其说讨厌厦门,不如说讨厌失恋,讨厌生活中无法相信的坚持,不得不做的退让,讨厌狼狈的落荒而逃,再回到无人问津的寂寞空间……一口冰凉的啤酒下肚,才觉得一阵安慰般的冰凉,那扇夏天的门,那段朦胧的童年往事,那交错着,时而虚幻,时而清楚的八年时光,唉……那个叫苏辉的王八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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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024-1-19 18:4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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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9]以坛为家I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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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发表于 2015-3-15 00:13:55 | 只看该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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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4]偶尔看看II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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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发表于 2015-3-15 11:30:34 | 只看该作者

    看过来啦 不错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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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Master]伴坛终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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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发表于 2015-3-15 14:03:59 | 只看该作者
    好像意犹未尽,非常不错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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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擦汗
    2023-8-9 13:3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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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8]以坛为家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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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发表于 2021-6-9 13:50:33 | 只看该作者
    现在普通盘的都要正八才能看了,回复挣积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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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6]常住居民I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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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发表于 2021-10-6 22:30:23 | 只看该作者
    多谢分享,请继续努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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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Master]伴坛终老

    7
    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5-2 22:47:33 | 只看该作者
    第二章

      “娘娘”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,沈航正睡到头疼,明亮的灯光里屈着眼,一时间分不清身在何处。似乎算定了他反应迟钝,客厅里的电话响得很有耐心,一声声,没有间断的趋势。

      “几点了?怎么才打回来?”声音带着醉酒后的沙哑,脑袋里轰轰地难受。

      “不是吧?”“娘娘”的惊奇,“这才不到十点,你个夜猫子竟然睡觉啦?”

      他还没下班,说是孙涛介绍了个明星来沙龙做头发,约的下午五点,等到十点,人还没现身。

      “你跟孙涛和好啦?”沈航问道。

      “有什么和好不和好的,还不跟你一样,三天打两天合。”

      “娘娘”和孙涛更有战斗力,闹腾了十几年了,游戏仍在继续。而他跟苏辉才八年,已经累了,可能他本身就是个懒人,闹着都嫌累。

      “我今天可看见你家苏辉了,他跟个女的在对面的韩国烧烤吃饭。”说着再笑起来了,“看你俩跟看大戏一样,真热闹。”

      “看戏要买门票,你交钱了没?”

      多年的朋友,隔着肚皮就能看见肠子转了几个弯,苏辉的小心眼,连“娘娘”都瞒不过,这人演技真差!沈航在心里无情地唾弃了他一番!

      “说实话,那也是他家里介绍的,你知道苏辉是TNND心肝儿,相亲就让他相个够,不动真格儿的就行呗!我看他把你挺当回事儿的。”

      “孙涛跟女人出去,你就能把他阉了,干嘛我就得忍着?”

      “废话,孙涛对我要是有苏辉对你一半儿的心思,我养他都二话不说!”

      “我跟苏辉这次真玩儿完了。”

      话一出口,像是最后的余地也没留,先前那血淋淋的藕断丝连,也斩了个彻底。“娘娘”没说话,似乎在想什么,半晌叹了口气:

      “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?能快乐几年乐几年,没必要想那么远。你要是觉得两个人没意思了,断就断了吧!”说完,又连忙补充一句,“要是你能断的了的话。”

      “只要你别跟他说我在哪里,就没有问题。”

      “想得美吧,你。”

      刚说到这里,那个叫胡亚亚的明星来了,“娘娘”连忙挂了电话。沈航

      再爬回-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空调冰冷的风一遍遍扫过chiluo的皮肤,天棚里镶嵌的五六只陈旧的小灯,有一半灯泡是坏的。有那么一刻,沈航觉得自己就是个坏了的灯泡,被苏辉拧下来扔在一边,新换上的又大又亮,还是个母的。这样的备用灯泡,他至少有一打儿,而沈航没有,这么多年,他只有一个苏辉而已,离开他,一片黑暗,他要慢慢去寻找出口,找到自己的光源。

      第二天睡到中午,在门口随便吃了点面线,南方口味清淡,吃了跟没吃一样,沈航甚至怀疑,自己是不是连味觉也罢工了。“娘娘”发来短信,问他要继续考博的事么?那是以前的计划,苏辉不同意:

      “敢?跑那么远,我怎么办?”

      明明是挺依恋的一种情结,他说出来也得横眉竖眼,每每这时,沈航都恨不得狠狠捶他一顿,可那计划还是无疾而终了。等明年吧!沈航回了“娘娘”的短信,要准备的事情很多,现在没心情。“娘娘”很快又发来一条:

      “一个在厦门呆过的朋友说,湖滨有一家叫‘夏之门’的同人酒吧,你有时间可以去玩,老板人不错。”

      沈航看见那名字,楞了半天,不敢相信。那本来强迫上了封条的记忆,再次舒展开,仿佛礼物自己解开了包装的结,安静地等着他去开启。

      小时候还是很喜欢夏天,着迷一样成天在外面跟苏辉他们疯跑,不仅如此,苏辉一家每年都到北戴河避暑,也会稍带上没人管的沈航,那是一年里最快乐的日子,他们成天在水里泡着,看着苏辉晒得跟黑泥鳅一样,沈航说:

      “要是永远都是夏天就好了。”

      不知道为什么,向来心跟棒槌一样粗的苏辉居然记住了那句话,后来在沙滩上盖了扇巨大的门,站对门的那边对沈航说:

      “这是夏天的门,走过来,就是夏天,永远都是夏天了!”

      也许那时沈航的个子小,也许那扇门真的很高大,那一瞬,他真的相信了,只要走过那扇门,便停留在夏天,停留在自己最喜爱,最向往的时光里。

      “夏之门”的门面不大,但里面很宽敞,还是上下两层,一楼有个小小的乐队,沈航进门的时候,歌手也在休息,坐在木凳子上喝水。他四下里看了看,晚上十点多,生意很不错,不过客-多是成双成对,像他这种形单影只的不多。他坐在吧台,跟酒保要了瓶“科罗娜”,顺便问:

      “老板在么?”

      那酒保面目清秀,脸上带着和气的笑,“我就是,什么事儿?”

      “哦,就是好奇,你这里为什么取名‘夏之门’?”

      老板脾气很好,说,临时想的,就用了,没什么特别的含义。接着也跟沈航聊了一会儿,问道他从哪里来,住在哪里,还热心地介绍好玩的地方,沈航一时觉得亲切,对这个叫唐鸣的人,产生了莫名的好感。

      “你是一个人吧?”唐鸣渐渐忙了起来,抽空转身过来问他,见沈航点头,又说道:“我给你找个伴儿。”

      不等沈航说话,便叫朝吧台另一头的人:

      “潘,你坐过来吧!”

      沈航感到不安,他不习惯这种带着强迫的介绍方式,刚要拒绝,唐鸣低头在他耳边说:

      “你这模样的,单身坐在这里,让人以后你从事不良职业,后面有几个人一直盯着你看呢!潘是好人,你不用担心。”

      沈航感到脸上已经-辣,还来不及整理混乱的情绪,那个叫“潘”的人已经坐到他身边,低声说了声“嗨!”,也不急于跟他说话,很自然地保持着安全得的距离,这倒让沈航觉得放松下来,这时候音乐也配合地响起来,气氛顷刻间微妙地转换着。

      沈航也不知道两人的对话是怎么开始的,发觉时似乎已经聊得很开心,觉得某人总结的自己“两杯酒下肚就忘了北在哪儿”真是有些道理的。这个叫“潘”的斯文男人,看上去三十四五的模样,似乎是这里的常客,跟每个人都十分熟悉,也在合适的时候,低声与沈航解释,后面有一伙人,不太好招惹,唐鸣才会让他找个人做伴。“你有点……嗯……招人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潘似乎脸红了。

      沈航酒量很小,平日里一向有苏辉管着,今日可是放任了自己,一会儿功夫,就轻飘飘了,与潘说话时,也不再拘谨,反倒开始拿他的姓氏开玩笑:

      “我有个姓潘的同学,是女的,同学那时老叫她潘金莲,气得她成天哭,还好你是男的,不过,”想了想又说下去,“潘仁美好像是男的了,你家真是,就没什么名声好点的祖宗么?”

      潘大概小时候也给人取笑惯了,却一点也不生气,语气依旧温和,而且很认真:

      “我家跟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关系了,比较近的是潘石屹。”

      “说得跟真的一样,呵呵,”沈航笑着,却又给潘扬了扬眉的表情镇住了,“真的假的?你跟长安街上做地产的潘石屹是亲戚?”

      说着打量着潘,不秃顶,头发还很黑很密,带着副无边儿的眼镜,鼻子挺拔,嘴巴偏大,跟那个亿万富翁一点儿也不像了。直到潘不再掩饰眼角的笑,自己露了馅儿,沈航才发觉自己上当。

      “你真好骗。”潘说。

      “我智商怎么说也到了平均水平。是你道貌岸然,骗人技巧比较高。不过想一想,这玩笑也没什么意义,你是谁不是谁,又有什么区别?”

      说了再跟唐鸣要酒,却给潘阻止:

      “别喝了,你有点醉了。”

      沈航却没争执,真的不再喝酒,与潘又聊了一会儿,结帐离开了。

      “夏之门”出口有几辆出租车,他却没坐,沿着小路走出去,远远看去黑茫茫一片空地,到了近前,竟是-的湖水。水面极开阔,映着闪烁的灯光,缓慢地夜风,推动起细碎的水纹,引着那光,也跳跃起来。沈航坐了下来,午夜了,只剩一个人,像是小时候从梦里醒过来,大月亮照在-,总是只有自己的影子。父母常年在国外做科研,姐姐永远自己疯,他饿也没人管,病也没人管,只有苏辉会在半夜偷偷跑下楼,悄悄问他:“好些了么?”所以对苏辉是依赖的,依赖他的关怀,他的责备,他的教导……甚至刚刚潘的那句简单的“别喝了”也唤醒了他心里那密密麻麻丛生的孤寂,他是渴望引导,渴望有人告诉他,该做什么,不该所什么,该怎样把生活还给苏辉,又该怎样自己好好活着……只是走过大大一个圆,又回到起点,回到孤伶伶一只。

      他站起身,路灯拉下的影子,怎么那么长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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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Master]伴坛终老

    8
    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5-2 22:48:26 | 只看该作者
    第三章

      MSN上,沈飞的头像照片竟是她怀孕七个月的大肚子,沈航忍不住翻白眼,这女人怎么这么自恋, 当自己是黛米摩尔?

      她发信息总是很快,完全不犹豫:

      “死哪儿去了?找了你好几天。”

      “找我干嘛?”

      “给你看看你外甥呀!这小子淘着呢,成天踢我。”

      沈飞打字速度很快,红色字体,聊天只用短句,沈航龟速,还没等他凑成个像样的句子,满屏都是沈飞的红字,像是雨后春笋一样,“登登”地冒出来。沈航于是放弃,一字字地删了自己写好的话,抱着手端坐在电脑前,阅读沈飞的生活汇报,从她家后院挖了新泳池,比尔给她换了辆车,到她学会了做德国猪脚,儿子的婴儿房刷了蓝色……洋洋洒洒,红压压一片,不知怎的,让他想起了有次沈飞喝醉了,从哪儿弄来的红油漆,在客厅的墙上写着很大的字,“-沈国风,-徐凤!”她竭嘶底里地喊:“我恨我的爸妈!我恨他们!”小萍阿姨似乎怕吓教了他,拼了命地往屋里推。沈航拼命回头,看见泪流满面的姐姐,墙上的字,那么刺眼。

      沈飞一直是个问题少女,本来负责照顾他们的二姨说过,“要是小飞能像小航半点听话就好了。”沈航知道二姨很为难,她管不了沈飞,也不敢跟远在德国的妈妈说实话。沈飞后来稍微收敛了一下脾气,好运就接踵而来,四年前嫁给了美国人比尔,一个英俊而事业有成的中年飞行员,为人相当厚道,视她如珍宝。而他这个被认为听话的好孩子,下场却不容乐观。

      “怎么不说话?”沈飞终于意识到弟弟的沉默,关怀一下,“最近忙什么呢?”

      沈航想了想,还是没瞒她,“搬家。”

      “搬哪儿去了?”

      “厦门。”

      “啊?那么远?苏辉公司的总部转移了呀?”

      “一个人搬过来的。”

      沈飞似乎没明白,停了好一会儿,才问道:

      “怎么回事?”

      “分了。”

      又停止。

      沈航看着静止不动的字幕,心中疑惑着,为什么世界能在文字的运动中,走走停停?忽然,一串字飞样地跳出来:

      “你现在的电话?”

      沈航刚把网断了,电话就响起来。

      “怎么搞的?吵架了?”

      “我们两个什么时候不吵?”

      “八年啊!舍得么?苏辉对你也挺好的。为了什么呀?”见沈航不肯说话,沈飞猜测着问了一句,“他家里人找你谈话了吧?”

      “没。就是觉得累。”

      “累了就歇歇,歇好了再回去,挺好的两个人,分什么呀?瞎折腾!明天不是你生日么?说不定苏辉会借机跟你合好!有台阶就下吧,别跟自己过不去!”

      跟苏辉的事情,沈航没跟沈飞说过,不过他们几个一起长大,沈飞似乎一直都知道。用她的话说,“十八九的大小伙子,成天粘在一块儿,瞎子也瞒不住。”也没显而易见到瞎子都能看出来,例如远在德国的父母就对此一无所知,并且沈航直觉着,苏辉也没跟家里真的摊牌。

      下午收到“娘娘”速递过来的生日礼物,贺卡上写着:

      “送给‘爹不亲,娘不爱,姐姐嫁国外,刚给恋人甩’的沈航同人,猪你生日快乐!”

      沈航苦笑着,卡上的内容确实很幽默,因为每一句,都是真的。

      第二天,“娘娘”又打来电话,问他东西收到没有,顺便抱怨:

      “你干脆跟你家苏辉一刀来个痛快吧!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就跟阶级敌人似的,认定我知道你下落,不肯跟他说。”

      “他不是泡妞忙着么?还有时间-扰你?”

      “我也这么跟他说!怎么知道他急了呀,问我是不是跟你瞎说什么了,差点把我的店给拆了,天地良心啊,我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了,可你们还真的说插就插啊?这个死没良心的,天天到我这来闹事!我,我早晚报警!”

      说着,门铃响,沈航匆匆撂了电话,是送外卖的小弟。天气热,也懒得出去吃,他就叫了个海砺煎,蛤砺蒸蛋。把钱递过去的时候,沈航忽然说:

      “今天我生日。”

      小孩儿反应挺快,连忙说声:“生日快乐!”

      沈航笑了,一边的脸颊-浅浅的酒窝,心情莫名其妙地,好了。

     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,书看到一半,沈航觉得肚子跟绞在一起般地疼,刚跑到卫生间,嗓子似乎完全不受控制,吐得天翻地覆,到最后简直是-一样了。他都不知道自己吃了那么多东西,又拉又吐,没完没了,折腾到三点多,腿都软了,也没好转,只好哆唆着一个人打了车去医院挂急诊。大夫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确诊是急性肠胃炎,按在-,扒了裤子,狠狠扎了一针。虽然态度冷淡得像对付过期猪肉,药倒是好用,很快肚子就不疼了。沈航到了楼下排队交费,领了药去注-室输液,才发现生病的人还真不少,里面大人小孩已经占满了每一张床铺椅子,他四周环绕一圈,正寻思着要不要另想办法,手里的诊断书和收费发票被人一把抓了去,-看了他一眼,说:

      “你去走廊的长椅上挂吧!这里是没地方了。”

      沈航无所谓,坐着坐着,困了,似乎进入了一种类似浅眠的状态,神智好像不太受控制,轻飘飘地抽离了身体……某个不知名的下午,太阳懒懒地照着,苏辉与他并肩坐在客厅的地板上,枕在沙发上的两颗黑发的头,近近地抵在一处。

      “你呀,就是个基因突变的怪物,”苏辉百无聊赖地总结说,“都说苦孩子早当家,你说你怎么就长成个废物?什么也做不好,连起码的生活常识都没有。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了那么久,按理说什么肠胃都锻炼出来了,你的可好,肚子肠子肝脾肾,没一个好用的,吃不小心就拉,还怪你瘦不拉叽没二两肉……哎,我这么说你,你怎没反应啊?”苏辉为沈航做梦一样的神态而感到好奇。沈航磨蹭半天,才慢悠悠地说:

      “我在想,我要是会电视上演的那种无影脚什么的,现在一定飞踢起来,快得呀,呵呵

      ,让你无法躲避,然后啊,一下下,都踹在你的脸上,左边,右边,再左边……”沈航慢慢地收回游离不定的状态,转头问苏辉,“你今天涵养这么好,要是平时,肯定动手了……”

      话没说完,已经给那人死死地压住,嘴唇被无情地封锁,唇齿碰撞了,有点疼,可感觉刺激,像是一场较量,虽然明知道自己是输的那个,可过程还是让他很兴奋,屡败屡战,屡战屡败。

      仿佛下楼梯时一下踩空,沈航感觉身子忽然向前栽去,有双手扶住他的肩膀,朦胧中定睛去看,斯文的一张脸,很熟悉。梦似乎渐渐散了,沈航终于重新回到身之所在,面前这人竟是“夏之门”碰见还聊过的潘。他看着几乎空了的点滴瓶子,带着关切问:

      “怎么病了?”

      “没病,就是吃坏东西。”沈航完全清醒了,“你怎么也在这?”

      “我父亲在这里住院,我去看看他,等下要不要我送你回去?”

      “不用,”沈航心想,我跟你还没那么熟吧?“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。”

      “一个人行么?外面可要下雨了,今晚有大到暴雨。”

      “又不是老弱病残,当然可以。”

      大概是语气里有些不友好,潘似乎尴尬了一下,也没说什么,只道“那就行”,便走开了。-过来,拔了针头,沈航感觉腿上也多了些力气,拎着开的药,走出医院的大门。

      果然是阴得黑黑的天,又赶上下班时间,医院门前的的士站等车的人很多。沈航查了查钱包,才发现交了费,只剩一张十块的钞票,打车的钱也不够,只好步行到马路对面找了建行的提款机,习惯性地输入密码,打算取几百块出来,提款机却显示卡内余款不足。他的帐户是跟苏辉一起开的,虽然很少查余额,可三五万是有的,怎么会不足?连忙查了余额。五块钱!竟然只剩五块钱!他很快意识到是苏辉在搞鬼!他是故意的,提走了钱,经济封锁!里面还有我的钱呢!这个该死的混蛋!

      “我***真是二百五,怎么跟这种卑鄙小人合开帐户?”

      沈航忿忿不平,又无可奈何,干脆自己安慰自己,“吃一堑长一智,咱不生气!”

      再走回医院大门口,站在公车站门口,看着那墨绿的站牌,在那些来自外星的奇怪地名里苦苦搜索着,“金鸡亭”“西林西里”,真是不走运,一个都没有,他这些天并没有四处走,对市区完全没有概念。问了卖报纸的老太太,很不标准的普通话,隐约听出:

      “去汇成转十九路吧!要过天桥,不然就坐反了。”

      沈航心里问号一排排,汇成是哪里?再回到站牌找“汇成”,他终于开始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,人啊,路啊,他原来都没看懂参透过。正在默默地责问着自己,身边响了两声喇叭,一辆宝蓝色的马自达车窗摇下来,潘笑眯眯的脸露了出来:

      “上车吧!”

      沈航四周再看,也想不出自己回家的办法,索性开门坐了进去,用跟出租车司机说话的口吻说:

      “金鸡亭西林西里,谢谢。”

      潘笑出声,说:“我的车没计价器,就收你二十块吧!”

      沈航皱皱眉,掏出钱包,连零钱也数进去,末了,呐呐地说:

      “我只有十三块五毛。”

      “行,那给你打个折吧!”

      车子安静地滑进高峰期的车流中,路灯亮起来,晕黄一片,憋了一个下午的大雨,在沈航眨眼的工夫,倾盆而下。雨刷忙碌左右推着落在玻璃上的雨水,却也是挡不开,连那本来温柔的灯光,也在水幕之外显得朦胧不清,沈航歪在椅子里,郁闷地想,今天我生日,二十七了,TNND,跟那小子整得这么惨,真是祝我生日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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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5-2 22:49:07 | 只看该作者
    第四章

      真是屋漏又逢连天的雨,第二天上午,沈航一边寻思着借钱该找“娘娘”还是找沈飞,一边在阳台上洗衣服。衣服塞进去,水也满了,洗衣机却很“争气”地罢工了。把能拨能拧的扭拨弄了个遍,还是不转,沈航想起苏辉教他的“必杀技”,踢了两脚,依旧老样子,衣服攒了好多天,而且都浸了水,想拿出来穿都不可能,倒霉到创造吉尼斯记录了!沈航绕着屋子转悠了半天,兜来兜去,头都发晕了,也没想出什么主意。只好硬着头皮打给房东,心里盼望着是那个QQ上的小天使。

      “你弄坏了洗衣机,跟我没有关系,”依旧是孤僻阴沉,“你要是要修理店的号码,我可以给你一个。”

      “那不用了。”

      沈航挂了电话,心想,我自己也找得到人修,可不是没钱么?拿出钱包里剩下的十几块,早饭都省了,午饭怎么也不能省,如果现在打电话,不知道“娘娘”什么时候能把钱汇到帐户里……正在发愁,电话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,竟是潘。昨天回来,因为大雨,急着跑,药落在他的车里忘了拿。

      “要我给你送过去么?还是你过来取?”

      “现在什么神仙药水也救不了我了。”

      沈航说话时,难以抑制沮丧,潘听了却轻声笑,在他看来,这个北方小伙简直就是个异类,也不知道他那脑袋里怎么想的。

      “什么事这么严重?”

      “你能找到不要工钱的修理工么?修理洗衣机的。”

      “社区应该有免费的工人,帮忙老弱病残的。”

      “我,我,在服务范围之内么?”

      “帮你问问吧!应该可以勉强算病残,呵呵。”

      电话撂了半个多小时,门铃奇迹地响了,沈航迫不及待地窜到门口,来人却是潘,一个人。沈航伸出头,朝门外走廊楼梯看了个遍,的确没别人。

      “他们不管?”

      “管,这不是派我来了么?”

      “哦,我不知道你是修理电器的。”

      潘一时无法应付,本来是打趣,没想到这人竟相信了,

      “你是不该想的时候,想得比谁都多,该多想的时候却完全不动脑,你以前住的地方真的提供这种服务么?免费修理洗衣机?”

      “我?我向来不爱动脑,什么时候想多了?”沈航拉来了阳台上的门,“别啰唆啦,快来,在这儿呢!”

      潘是想,昨天我要送你回来的时候,谁胡思乱想,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意思,拒绝得那么难听来着?可转念一想,算了,可能自己误会他说话的语气,再说对他有没有意思,自己也说不好了。

      沈航看着潘把洗衣机的后盖揭开,心里有些发毛,连忙说:

      “那个,这是小天鹅全自动,怎么也得千八百吧?你,你弄坏了,我没钱赔!”

      “放心!我是熟练工!”

      潘笑着说,阳光从夹道生长的高大的槟榔树枝叶缝隙间照下来,那笑容带着温暖和自信。沈航觉得稍微安定些,见潘忙碌半天,也不知道在修理什么零件,接弄什么线路,反正好半天又把卸下来的都装回去,最后一个螺丝落实到位,他在旁边的水池洗了洗手,说:

      “好了,应该可以,电路板松了根线。试试吧”

      沈航半信半疑地接通电源,把先前捞出的衣服再放进去,水哗哗地流进去,不一会儿,旋转的声音传出来,简直比天籁还要美妙,沈航恨不得抓住潘的手,激动地说:

      “同人,你辛苦了!”

      可他光顾着脏衣服有着落,心下里高兴,话出了口,变成:

      “以后电器坏了都找你!给我个电话号码!”

      “我不是修理工,”潘终于忍耐不住,对他说,“我妈的洗衣机也老坏,她舍不得找人修,我帮修了几次,就无师自通了。”

      “那你又说……你这人真不诚实。”

      说着“嘿嘿”笑起来,会转的洗衣机真是太可爱了。

      沈航租的房子,厨房特别的小,却放了巨大的冰箱,两个人站在里面,显得拥挤不堪。冰箱是空的,里面还剩几片白面包和两瓶矿泉水,阳台上晒了半天,一口冰凉的水下肚,一道凉-到底,那叫幸福!两个人谁也没说话,狭小空间里,各喝各的水,午后的阳光照进来,彼此间的尴尬和暧昧不清的感觉纠缠上来。而沈航的肚子也适时地,“咕噜噜”叫了两声,人也因此脸红,瘪了瘪嘴,那浅浅的酒窝隐约现了现。潘的心猛跳了一下,连忙从厨房走到客厅,顺便说,不如一起吃饭吧,他还没吃午饭。沈航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,自然没有反对,心里计划着,大不了等有钱再请潘吃一顿,还他人情了。

      会展附近有间音乐厨房,从窗看出去就是大海,阳光下波光鳞鳞。沈航到厦门这么多天,也没四处走,更是第一次看见这里的海,跟北方的不同,北方的海即使是夏天,水看起来仍是凉的,而这里感觉在沸腾。潘是个不错的聊天的朋友,他话不多,也愿意做个安静的听者,只是沈航也没什么好说,所以相对地,气氛冷场了点,幸好两人都不太是追究的人,一顿饭吃得安祥,盛在菠萝壳里的酸酸甜甜的泰国鸡饭,沈航吃了个-净净。经历过饥饿的人,肚子一吃饱,心情也会跟真没来由地好,用冰茶送下最后一口,只觉得从里到外,每根汗毛都高兴起舞。

      先前心里郁积的沉闷也变的轻松,钱是赚来的么!没了再去赚好了,怎么说自己也有个英语专业的硕士学位,吃饭还是没有问题,就算现在心思不能集中,找个教英语的兼职还是大有可能。车子在宽阔的环岛路平稳行驶的时候,左边是大海,右边是矮山,中间一片夏日晴朗的天空,那一刻,沈航觉得厦门其实挺美的。

      “娘娘”的钱很快汇过来,还火上浇油说“看不出,苏辉这家伙,真是阴险”。沈航却不再去生气,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简单的兼职,不占用太多精力,又能谋生的那种。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连着倒霉,让老天感到内疚,还是就如同“娘娘”说的,好皮囊总是有用,不到一个星期,他就给一家英文培训中心录用。办公室的文员大都是女孩子,见到他笑得有的甜蜜,有的殷勤。工资按课时计算,每个月两三千,还算不错。

      潘有次问过他,为什么不找份更好的工作。他说,工作么,能糊口就行了,人也不能成了金钱的-隶,活着就为了工作,那还不如死了呢!潘笑了,说,你一定是个生来就不缺什么的人,才会对物质没要求。怎么可能?饿肚子的时候也不好受啊!缺的东西更是多了去了,多到也懒得争取了,争也没用,也争不出结果,倒徒劳地抛了希望进去,收获的,总是湿淋淋的失望。他没跟潘说起自己的家庭,他觉得他们还没那么亲近,也没正式提过苏辉,可有些事情,就算不在明面里说开,潘也能猜出个大概,不仅因为他善于观察,也是沈航这人没什么心眼,对心里那份遗憾,没做多少掩饰。可沈航认为,主要还是因为潘太能掐会算了。

      “他连洗衣机都会修理,还有什么做不到的?”

      沈航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态度从何而来,大方向上说,他是没有什么目标的,他低头循规蹈矩地走,也不知道脚下的路,通向何方。苏辉经常说他不思进取,他高中时成绩就很好,可“很没出息”地报了外语学院,考研究的分数去北大都够了,可他依旧只留在外院“混吃混喝”。苏辉有时候责难,问他是不是看外院女孩子又多又漂亮,“都跟小蜜蜂一样,绕这你这朵小花飞吧?给美女包围是不是特别满足你的虚荣心啊?”这人真是没品,要不是他念了本市的理工,毕业又在本地开了公司,他怎么会赖着不走?再说,跟女人纠缠不清的,也不是自己啊!沈航也懒得跟他理论,反正不管怎么说,道理都只能站在苏辉那头,说不过就动手占便宜,一点儿君子之态都没有,切!

      刚上班的时候,沈航接到苏辉的电子邮件,简短地写着:

      “我在那卡里打了五千块,密码照旧,不管你在哪儿,用那钱买机票,快给我回来!”

      沈航想了想,终于回到:

      “我已经饿死了!带着你那五千块滚吧!”

      点了发送以后又后悔,本来就是我的钱,干嘛不要?开玩笑!连忙揣着卡跑到门口的建行,趁那王八蛋还没修改密码,五千块都取了出来。虽然沈航对钱没什么概念,可之前存在这卡里的怎么也有两三万。你还欠我两万五呢!混蛋!

      新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,课本对他来说很容易,除了在中心授课外,也去些企业做培训,每周二十小时的课,相对而言比较轻松,培训中心的大部分老师都是外国人,来自不同的国家,在走廊里说话很有意思,各种口音都有,跟联合国差不多。最好的是,中心离湖滨很近,步行就能到“夏之门”去找唐鸣,潘他们聊天。唐鸣是个极爱热闹的人,交友广泛,几乎每晚都介绍给他不同的朋友,并且,在“夏之门”沈航有了固定的拍档,潘,他们总坐在一起喝酒,用唐鸣的话说,“潘是你的防弹衣,款式一般,但作用不容忽视”。沈航只当他是玩笑话,没多在意,潘虽然不是什么美型男,但也不至于“款式差”了,苏辉款式倒是好了,还不是个大-包?不提这人,烦躁!随着认识的人慢慢多起来,沈航开始学会享受一个人的生活,整个人渐渐开朗。

      十月份过了一半的时候,天气好歹凉快了一点点,沈航一边兴奋着蒸包子的天气终于过去,一边又感到惆怅,夏天,曾经是他最爱的季节,而如今,又少了一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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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0
    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5-2 22:53:59 | 只看该作者
     第五章

      蛤砺蒸蛋真是好东西!新鲜的蛤砺跟幸福的鸡蛋装在小小的蒸盅里,小火慢慢蒸,清淡鲜美的味道缓缓地渗透到鸡蛋糕里,厚汤匙舀一口,滑滑地,溜进胃里,从口腔到食道,都跟着一起享受,最令人期待的是最底下,只一颗开着口的蛤砺和一小块猪肉馅儿,盛到嘴里,细细品味,竟成了一顿饭的精华!沈航的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,自己的最后一餐,一定点这个!小萍阿姨的蒸蛋糕也挺好吃的,只是她不放这么多料,只一点盐和味精,味道因此也简单。她回老家以后,沈飞道也试着做过一次,黑乎乎的表面还浮着碎末子,“你是要毒死人么?”沈航抱怨了一句,给沈飞狠狠踢了一脚,“爱吃不吃,有能耐自己做去!”沈航不懂得“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”的道理,可他做惯了饥饿的-,也知道去哪里觅食,找苏辉那倒霉的就没错了。

      一顿饭简单吃饱,从里到外都精神,散步到对面的报摊,跟卖报纸的-混得已经很熟悉,有时候还会请他吃个冰激凌。小弟照例递给他一份“二十一世界报”,然后凑近身子,用地下党接头对暗号的音调对沈航说:

      “今天有人找你!拿了照片让我认,问我见过没有。”沈航一哆嗦,还没等他说话,小弟又继续,“我说没印象,够意思吧?”

      “你,你确定是找我?”

      甚至不去猜测会是谁,除了那头,没别人。小弟严肃地点了点头,然后好像想起什么,又笑了,“你不太上相!那照片不怎么好看。”

      小弟说着指向不远处,从建行那头正走过来一个人,“喏,就是他!”

      沈航跟来人看了对眼,白日光下,大咧咧站在人群中的,正是苏辉那混蛋!只一瞬,两人都没反应,接着默契起了作用,一起回过神,沈航撒腿就跑,苏辉毫不犹豫地追上来。正是午饭时间,街上人挺多,又靠近菜市场,苏辉那大个儿,跑起来带着八级台风,刮的人自己去闪,沈航没这个优势,奔跑中还得拨开人群,一边嚷着:“让让,麻烦让让。”俨然一个正被追赶中的礼貌的“小偷儿”。可就像他自己夸的,瘦干儿不兜风,还长了两条大长腿,沈航自幼跑得就快,更何况还给恶人追?跑过了整整一条街,苏辉虽然缩短了两个人的距离,却还是没追上。沈航刚跑进小区的大门,小区的保安老远大声冲他喊:“跑什么跑?怎么了?”

      沈航心想我都进进出出这么多次,你也没拦过我,今天怎么忽然负责了?回头一看,苏辉眼瞅着就要追上来,原来街道两边不少人停下来看热闹,目睹街头狂奔的两人,难怪这保安要插手。

      苏辉见沈航给保安拦住,也停下来,隔着几米距离

      呼呼地喘气。他看沈航也累得够呛,跟保安说话,脸上一副快断气的神态。也不知道说了什么,忽然那小子又开始奔跑,苏辉以为比赛已经结束,给沈航这么一涮,火了,这次看我不逮住你这小兔崽子,让你跑

      !

      从外面的街道到金鸡亭小区,有一条长长的行车路,两边的低地是足球场,因此这条路,其实是一坐高高架起的桥。沈航跑过长长的桥,跑进小区的楼群,马上就要到家,忽然身后的苏辉一个飞身扑上来,他猝不及防,给狠狠压在地上,苏辉学过散打,两下就锁住他的胳膊,摁着他的头,动也动不了。先前一直处在兴奋状态的心脏,此时跳得玄乎,感觉像要爆血管一样,沈航张大了嘴,却感觉不到空气进来,难受得要命!他高声冲着身上的苏辉喊:

      “你***,放开我!我喘不过气了!”

      “让你跑!小样儿!跟我比,不是龟兔赛跑么?”

      “谁愿意跟你这个王八赛跑?放手!”

      苏辉把他的身体转了个角度,两人面对面,几个月没见了,本来心里想得火烧火燎的,好不容易找到,却是这场面。

      “你说谁是王八?”

      “就你!就你!”沈航把身体上的不适都算到苏辉的头上,还没嚷完,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绞动,喉咙一紧便吐了出来,不偏不倚,都贡献给苏辉的外套。苏辉急忙一撤身,顺势撒了手,拧着眉毛皱着鼻:

      “靠!你吃的是什么?这么难闻?”

      我的蛤砺蒸蛋!沈航心里哀嚎着,冲着面前的人嚷:

      “活该!你不知道我刚吃过饭么?追吧,害得我午饭白吃了!”

      无事坐在树荫里品着功夫茶的邻居,都朝他俩看着,真好,免费电影,还是功夫片。沈航这才意识到两人暧昧的姿势,本来憋红的脸,更是能掐出血。苏辉也不好老这么僵着,见沈航不再挣扎,站起身,把他从地上拎起来,

      “你家在哪儿?”

      “谁让你去我家了?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,”沈航拍了拍裤子上的土,“你看看你的杰作!老这么没轻没重的!”

      裤子膝盖蹭破了,隐隐露着血迹,掺和着灰土。

      “回家收拾东西,跟我走。”苏辉说话完全不离余地。

      “去哪儿?你当你是谁呀?”

      “你想在这里谈?”苏辉扬了扬眉毛,沈航知道他敢说敢做,惹急了,能就地把自己吃干抹净,造福围观群众,从功夫片升级到-现场版。只得心不甘情不愿,一瘸一拐往家领。苏辉阴谋得逞,上前要扶他,给他一把推开,像是甩开一只蟑螂:

      “离我远点儿!”

      回到家,沈航进了卧室换裤子,靠,新买的裤子,就这么报销了。身上只剩一条小-,门却猛地给人推开,吓了他一跳。

      “你不知道敲门么?”

      苏辉似乎楞了一下,才不屑一顾地说:

      “有什么呀?你哪里我没看过?”

      沈航没搭理他,旁若无人地走过来,狠狠把门摔上,“碰”地一声巨响。苏辉注意到他出血的膝盖,心里有点儿疼,想着问他家里有药水么?估计他也不能领情,还得回骂自己一顿,只好隔着门问:

      “你家里有什么喝的?跑了半天,口渴。”

      “只有水!”屋子里传出的声音,仍然忿忿不平。

      “在哪儿啊?冰箱里么?”

      “拧开水龙头就有了。”

      苏辉的外套脏,沈航不准他穿进来,扔在走廊,这会儿只穿了件短袖的衬衣,露着两条锻炼过形状良好的胳膊。沈航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清洗赃兮兮的伤口,只擦破点皮儿,血迹擦去渗上一层透明的粘液,-辣的。

      “有冰块么?敷敷就不会肿了。”

      “我家冰水都没有,能有冰块么?”

      “那直接把你塞冰箱里冻冻也行。”

      苏辉本来开玩笑,见沈航拉得老长的脸,压根儿没搭理自己的意思,只好闭紧嘴巴,趁着他清理伤口的工夫,偷偷打量着:基本上没变,可也是这么长时间没见着,怎么看怎么觉得沈航的鼻呀嘴呀,那么好看!垂着头得侧脸,更是漂亮得无可救药。

      “你,怎么找到我的?”

      沈航的语气软了,他不相信娘娘会出卖自己。见他不刺刺地,苏辉也就把来龙去脉给他详细说了。自从沈航“失踪”以后,“娘娘”变得忽然很宝贝他的手机,以前来电话的时候他要是在做头发,别人都可以帮忙接听,现在不行了,看都不让看。苏辉断定了这其中有蹊跷,费尽心思偷来瞧了几眼来电记录,看见几个0592的电话,猜沈航大概在厦门,而且沈航取了钱,也暴露了行踪,他找到更具体的地点。

      “那你就挨个人问啊?问不到怎么办?”

      “我有预备方案啊,如果找不到,就报警,说有人偷了我的卡领钱,肯定找得到你!”

      沈航气得脸都绿了,“你怎这么阴险啊?”

      “只要能找到你,什么阴招儿我都敢使。”苏辉语气低沉下来,态度异常认真,“沈航,跟我回去吧!你知道我对奶奶安排的那些女孩儿不是真的。”

      宁愿他继续耍那驴脾气,自己可以找个借口了断,沈航看着苏辉注视着自己的恳切的眼,一时心中似给什么东西塞住,胸口那地方,堵了。那跳动的心脏扑腾着呼喊:“回去吧!回去!离开这个热得闹心的地方,回去,哪怕打架吵嘴吃醋,都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!可有时候,人只能违背自己的心意,这不是个随意任性的世界。

      “我晚上还有课,你走吧!厦门酒店很多,实在不喜欢,晚班-回去也行,苏辉,我们分了,就别再说那些回去的话了吧!”

      “谁同意分手了?”苏辉的语调一下就提高了,“你单方面说了就算数么?”

      “你当谁跟你协议离婚呐?”沈航的心烦多数是因为苏辉的不合作,他清楚,要说服这人同意自己的决定,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,因此人也难免急躁,这驴,从他嘴里得句“好吧!”怎么就这么难?

      “就是离婚!你***心给狗吃了,我从小到大对你什么样儿,你不清楚么?这么多年,你说什么分手!是你想分就分的么?我告诉你,这事儿没完!”

      苏辉沈航拎着上课用的录音机,走在拥挤的人行道上。苏辉下午的气急败坏,不知怎的,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这许多年

      其实想想,小时候,苏辉还是个不错的小孩儿,虽然脾气倔了点儿,可他坚持的似乎到最后总是对的;虽然爱打架,为人却还算仗义,不会侍强凌弱;嘴巴坏,但心肠还好;在自己面前,见义勇为过,雪中送碳过,甜言蜜语过,神通广大过……他们一起长大,一路相处都不错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开始一次次吵架,甚至动手,喝醉了恶言相向,口不择言?每次想到将来,想到一辈子,每次,看见苏辉跟女人走在一起,显得那么和 谐……的时候,心里,害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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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1
    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5-2 22:56:18 | 只看该作者
    第六章

      一瘸一拐地走进“夏之门”,乐队只有主唱汤力一边弹着键盘,一边唱着首英文歌,旋律简单干净。沈航坐在吧台旁边,看着唐鸣调酒,一言不发。

      “你这破录音机不能放学校么?这么走哪儿都拎着,丑死了。”唐鸣见沈航有些今晚纳闷,双臂支在桌面上逗他。

      沈航“哦”了一声,又没下文。本来是可以放在学校的,但因为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,放在一起总是混着用,然后混着混着,就变成他的找不到,已经给中心赔了两个,他工资不高,也就学着小心了。

      “今晚不对劲啊,怎么了?”唐鸣的脸再凑近,“受委屈了呀?”

      沈航抬眼注视着唐鸣,认识也有段日子,慢慢了解了不少,知道他是青岛人,到厦门十几年,可却是第一次这么仔细观察,原来唐鸣是个挺好看的人。分不清怎么回事,而那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,忽然跟“娘娘”的影子重合着。

      “你让我想起一个朋友。”

      “谁呀?”

      “‘娘娘’。”

      “哈!”唐鸣笑了,“他是不是特CC呀?你直接说我娘娘腔不就得了?还拐弯抹角地骂我。”

      “不是,”沈航解释得懒洋洋,“他是有点CC,但为人很仗义的,是个美发师,最爱摆弄我头发,也不要钱。”

      唐鸣心想是拿你做实验才不要钱的吧?心里笑着,耐心听沈航往下说,

      “有时候觉得你跟他挺像,例如刚才。现在又觉得不太像。嗯……你这里有免费的啤酒么?如果不免费,赊帐也可以。”

      唐鸣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大迷糊了,指着一边的扎啤桶对他说:

      “你拿个杯,那桶里的酒你能喝多少喝多少,哥哥我请了。”

      去跟楼上的几个客人打声招呼,又在楼下转了一圈,唐鸣回到吧台的时候,发现沈航还真没客气,脸已经喝得红扑扑,连忙收了他的杯:

      “让你喝你就喝,还真把这里当你家,一点不客气啊!”

      沈航并没喝醉,却也没与他争执,趴在桌面上,一只手支着头,目光迷离:

      “你们怎么都爱管我?”

      “你这种人,没人管能活下去么?”

      “哦,怎么人人都这么说?”

      “可见是真理!”

      沈航飘忽忽地想着,沈飞说过这话,“娘娘”说过……苏辉,也这么说过,只是他说的时候横眉竖眼,“不用我管?不用我管,你能长现在这么大个儿么?”可他管得确实太多了,例如,不能抽烟,不准吃川菜,不准一个人去酒吧,不准喝烈酒,不准不接手机,不准……他哪背得住那么规矩,有时候不小心犯了,又得挨他骂。唉……沈航不禁叹了口气,沈飞那胡作非为的女人倒活得自在,怎么这么乖顺的自己却要给人管着呢?

      潘来的时候很愉快地跟他问好,再递给唐鸣一包东西,接着,两人似乎说笑了几句,面露喜悦,然后唐鸣接近了潘的脸,很快地一下,似乎在他耳边短暂低语,又似乎,亲了潘一下。坐在一边的沈航看在眼里,头脑却不那么敏捷,晕乎乎反应过来,潘已经坐在他身边,仍旧笑眯眯地:

      “听说你今晚不开心。”

      “谁说的?”

      “唐鸣。”潘见他不再答话,也喝得差不多,“我带你出去坐一会儿,外面空气好。”

      深夜,路上还是有不少车,风一样驶过,耀眼的车前灯,划过一道刹那的明亮,像凝结在清凉的空气中一样,许久也未消失。温润的风从湖上吹过来,刚才屋里的沉钝似乎被稀释,脑袋里轻快了不少,肚子也适时地叫了两声,潘在轻笑之后说话:

      “吃晚饭了么?又空肚子喝酒?”

      “六点的课,没时间吃。”

      下午好不容易把苏辉劝走,已是精疲力竭,哪还有心思吃饭?晚上的课也是上得心不在焉。

      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
      潘转身进了“夏之门”,出来时候,手里多了个盘子,里面有点白饭和菜。

      “这是什么?”

      “板栗猪脚,我***拿手菜。拿过来给唐鸣的,还好他不吃独食,愿意分你一点。”

      沈航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,专心吃饭,皮肉闷得很烂,一夹脱骨,还带着点板栗的香甜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饿,平时不怎么碰的猪蹄子,今晚吃得格外香。肚子饱了以后,下午一直纠缠他的烦恼也不再那么恼人,心情跟着解脱了一些。沈航伸长腿,舒展着身体,突然问潘:

      “你有爱人么?”

      “有过。”

      “谁啊?”

      “唐鸣。”

      没想到潘会回答得这么干脆而不犹豫。沈航早觉得他们之间有些特别,好奇时,也算计过怎么才能问出真相,却没想到潘说得这么直接,竟不知要如何继续问。潘却完全不介意的模样,简单地说了下去:

      “他刚来厦门我们就在一起,不过已经分几年了。”

      “哦,那你妈妈还给他做猪蹄?”

      想到苏辉奶奶的酸菜蒸饺那么好吃,自从他家里怀疑自己跟他的关系以后,再没吃过了。

      “我只说我想吃,她就做了一大锅,要是知道是给唐鸣的,估计能在里面下毒。”

      “那,确定是没下毒么?我,我可吃了不少。”沈航连忙-着自己的胃,正忙着工作,没有绞痛的迹像。

      潘大笑,无边眼镜后的眼睛弯了起来。沈航似乎分不清别人是玩笑还是正经,而他也分不清沈航的,只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别具一格。

      “那,你们是谁提出的分手?”

      “他。唐鸣贪玩,喜欢热闹,追求自由,他也不相信,两个人能过一辈子。”

      “能么?一辈子?”

      “不试怎么知道不行?”

      “哦,”沈航的目光迷失在迷离的夜色之中,既然分了,不就是试过,却失败了么?多少人试过?几个人赢了?“你相信?”

      潘的声音里完全没有慨叹,语调平静:“什么信不信的,人跟人是缘分,我只是不想他跟那么多人混,也不安全。”

      “所以才总来盯着他?”

      既然分了,潘到“夏之门”的频率是高了些。

      “朋友么,总得互相照应着。”

      沈航不敢想象,自己跟苏辉分手以后,还能不能像潘跟唐鸣这样做朋友,他总觉得以苏辉的性格,怕要仇视自己一辈子。本来也好的,他宁愿如此,也不想苏辉跟他藕断丝连地纠缠不清。可不知道怎么,看了唐鸣和潘之后,又有那么点奢望,盼着还能与苏辉像童年那样,单纯地相处。潘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他和唐鸣的事,也明确表示了,他再没找到合适的爱人。沈航开始默默地听着,渐渐地也说了些自己的事,简单的,关于自己的朋友的,“娘娘”他们,一群人,没有目标,没有终点,白天里嘻笑怒骂,夜深人静的时候,也觉得孤单。

      沈航喜欢跟潘说话,他的语调总是很平缓,态度温和,既不隐瞒自己,也不过分打听别人。只是在他提到苏辉追过来的时候,潘侧脸看了看他,却没说话,半天,两人谁也没出声。苏辉的摧毁力果然不容小觊,单单一个名字,就活生生切断本来很流畅的对话。

      “要跟他回去么?”良久,潘才说。

      “明明说过是分了,他耍赖皮。”

      “当初怎么会想要分?一起八年不是好好的?”

      “谁跟你说好好的?三天一大吵,两天一小吵。”

      沈航嘟囔着,到最后也没了声音,他也开始细细地追寻的头脑里的线索,当初为什么会想要分?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相亲?因为争执不断的生活?因为他的独断专行,对自己的千管万管……还是因为自己,只是想还给他,一段崭新的生活?那一晚,月亮只剩一半,抬头,是片没有星星的,光秃秃的夜空。

      车子开进了小区,停在沈航的楼下。刚下车,潘叫住他,绕到他身边,递给他一个方便饭盒,是“乐善好施”的唐鸣开嗯,分给他做明天的午饭的板栗猪脚配米饭。

      “你明天有早课吧?要我打电话叫你起床么?”

      “不用,我会记得定闹钟。”

      “确定闹钟叫得醒你?”

      沈航确实有次上课迟到,因为闹钟响却给他扔到一边,摔坏了,潘和唐鸣因此总拿这个嘲笑他。

      “我买了不锈刚的,摔不坏。”

      潘明天也要上班,也没多停留,开着车走了。沈航看着他的车离开,转弯后渐渐消失不见,才慢慢朝楼里走。高大的槟榔在路灯下,树影婆娑,紧走了两步,刚要开楼门,身后忽然传出沉闷一声:

      “他是谁?”

      沈航完全没防备,只觉得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,再“扑腾”落下去,摔个疼。

      “你,你怎么又回来了?”

      苏辉却不理会他的问题,再问了一次:

      “蓝马自达是谁呀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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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5-2 22:57:35 | 只看该作者
    第七章

      “朋友。”

      沈航说完,犹豫地看了看叉着的双脚,他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样的苏辉,他既然没走,说话的酸气也看出,他是误会了自己跟潘的关系,今晚怕是要难熬。为什么要挑自己精疲力竭的夜晚摊牌?

      “你才来多久啊,朋友就交上了?”声音高了起来,夜幕弥漫中,只能隐约看见他愤怒的眼。

      “就是一般朋友,你别想歪了。”

      “歪?你还正么你?大半夜一身酒气,弄个‘朋友’送回来,还送你东西,叫你起床,肉麻死了!”

      “你左拥右抱[泡妞的时候不肉麻么?你又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跟潘有问题了?”沈航借着那还没完全消散的酒气,狠狠地顶了一句,又觉得这般说了又能解决什么?退身靠在门上,无奈地再说了一句:“有什么话明天说吧!我累了。”

      “花天酒地的时候怎么不累?今晚话不说明白你别想休息!上次也哄我‘明天说’,结果第二天留了条儿就走人!傻子才会再信你鬼话!说我泡妞,我没跟你交待么?哪次我不跟你明说的?哪像你偷着跟人约会?”

      靠走廊一楼的邻居,灯亮了一盏。沈航只好转身开门,有什么话屋里谈吧,站在这里吵,太丢人了。苏辉没用他请,就跟着上了楼。

      “我以为我们都谈好了,你怎么又变卦?”

      “谈好什么了?你压根儿没坦白‘马自达’的事儿!”

      “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,就是普通朋友而已,有什么好坦白的?”沈航也压不住心里的火,说的好像错都是自己的。

      “那你干嘛那么着急打发我走啊?闹过那么多次,说说就好,怎么这次就说不通?好不容易找到你,连个机会都不给,煞费苦心要赶我走,你说你什么意思?”

      “我的意思已经反复说了很多次,分就分了,没什么好说!”

      “那我呢?我说过不会跟你分,你怎么也不听?”

      “你痴呆么?要我重复多少次?还是我的话都是***大便,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?我警告你了,你再去跟女人谈一次,我们就分!我说过的,你听么?你在乎我的感受么?你当在我这里备了案,就可以为所欲为,那下次是不是跟我说,你***要去结婚了,还要我跟个-子一样,给你当二爷啊?”说是对牛弹琴,都对不起那牛,这人根本就是块大石头,打又打不过,说也说不通。有时候像是打在石头上,对方没怎样,自己却支离破碎,有时候又像是踹一团棉花,轻轻的,一点反应也求不到。沈航见苏辉却似乎给震住,不再像刚才那么斗志昂扬,于是见好就收,只觉得自己是从里到外的累,歪在沙发里,抱着快要裂开的头,却又没了决心:

      “我真累了,有话以后说吧!”

      苏辉楞楞地,呆呆看着蜷身的爱人。沈航大大咧咧,不记仇,是很好相处的人,有什么烦心事,傻笑笑就过了,很少这么跟自己翻帐。这次闹大,也确实是自己的错,他相过三次亲,沈航跟他说笑一样提过,你要是敢再来一次,咱就玩完了。他以为沈航没认真,而且这次是奶奶亲自来接他,就只好去了,倒没把沈航的话放心里,总觉得要是他生气,回去哄哄就好了。不料,沈航似乎真火了,根本没跟自己吵,平静而不带感情,只说,没意思就分了吧!这跟平时的沈航不太一样,他的火向来来势汹汹,去势也汹汹,可那次好像格外认真,甚至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人。刚才“马自达”带来的醋味慢慢散去,苏辉终于意识到这次不是个简单的问题,是需要重视和耐心才能解决的矛盾,他也不忍看着沈航疲倦的脸再与自己周旋,只得离去。

      头埋在手臂里,目不能视,只在一段好长的空白之后,听见衣物“悉悉簌簌”的响,棉袜的脚走在地板上,到了门口换鞋,门开了,再关上,下楼时一级一级的脚步声,远去……沈航明知这得过且过的懒惰行为,不过是暂时之计,难以解决问题的根本。可就像“娘娘”说过,跟苏辉分手,本来就是个高难度的挑战,而资智平庸的自己,确实找不到一个容易的方法,来简化这漫长的过程。

      第二天,沈航还是迟到了。他忘了定闹钟,不管是不锈刚的,还是玉石玛瑙的闹钟,不定时,是不会响的。同居关系中,要是能有个闹钟多好?在需要提醒的时候,告诫问题已经出现。与苏辉同居的八年里,每当有了矛盾,他想说想沟通的时候,苏辉会笑话他叽叽歪歪跟个娘们儿一样,于是慢慢也不去说,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得过且过。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条变色龙,这散漫糊涂的性格,其实是在环境中的一种自我保护,粗神经,有些时候可以避免伤害。沈航一直觉得,这样,挺好。

      匆忙赶到中心,教学主任已经板着脸要跟他谈话。上午的课要去郊区的“迎才学校”,外国人的课,他负责给当个翻译,顺便维持一下课堂纪律。因为起晚了,与他上课的英国人卡尔已经来不及等他,只好一个人搭车过去。中心负责教学的刘主任临时打了电话给“迎才学校”,希望他们原谅。在走廊里,上课回来的卡尔,笑着跟他说没什么。可沈航知道自己麻烦大了,“迎才”是个财大气粗的私立学校,也是中心的大主顾,这下耽误了课,对中心的声誉影响很不好。沈航心中感到愧疚,工作不保是小事,给中心带来的损失,心中怎么说也过意不去。刘主任不算太为难他,只说希望以后不会再犯,他要先跟那里负责的潘主任沟通,一切等事情解决完再说吧!

      沈航灰溜溜在中心对面的“蓝与白”快餐喝了点稀饭,又回去办公室备课,这一天过得特别缓慢,晚上的商务英语课前,看见刘主任阴沉着脸从外面回来,也知道事情不太妙。下课以后还在办公室流连了一番,想着大概明天就通知自己被炒,再也回不来了,沈航感到一阵挫败感,自己真的是什么也做不成么?做什么砸什么,这么简单的工作也搞不定。

      看着晚上九点半依旧拥挤不堪的十九路,人已经塞到门口,跟填鸭一样黑压压挤在一起,沈航忽然后退了一步,不想做最后一个,夹在门口的一堆肉。晃悠悠,又来到“夏之门”。人不多,显得难得的清静,唐鸣坐在二楼,跟几个朋友谈话,见他来了,冲他招手。坐了五六个人,有两个似乎也是一对,其他的都是熟面孔,可沈航向来对人名不敏感,也记不得谁是谁,只依稀觉得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就是。他坐下后,四处寻了寻,没看见潘。

      “他今晚有事,不会来。”唐鸣跟他说,“我们要玩游戏,算你一个?”

      “什么游戏?”

      “猜拳你会不会?”

      沈航想了想,“我只会‘小蜜蜂’。”

      “什么小蜜蜂呀?”唐鸣用看外星人的眼光扫了沈航一眼,“你以前男朋友管你那么紧的?连猜拳都不让你玩?”

      沈航想,如果我告诉你,他只允许我在酒吧喝juhua茶,你一定笑掉大牙了。于是做罢,一边任唐鸣取笑,一边悄悄地喝光了唐鸣杯子里的啤酒。猜拳并不难,沈航学得很快。

      “输了可以喝酒么?”他眼巴巴地问。

      “不给喝,”唐鸣说,“输了要说句真心话,或者做件冒险的事儿。”

      “哦,”没酒喝,谁跟你们玩儿呀?沈航的小算盘落了空,有些失望,可也没打搅他们玩乐的雅兴,陪着玩了一会儿。他是新手,刚学会,第一个输的就是他,于是别人问“真心话,还是大冒险呢?”。沈航心里想,又不认识你们,傻子才跟你们说真心话呢!冒险还能怎么冒险?难不成你们找个三十楼让我跳下去?我现在又失恋,又失业,早就想跳楼了,谁怕谁?

      “那就冒险吧!”

      “好!北方小伙就是-快!”其中一个人说,“那,秀秀你的P股吧!”

      沈航蒙了,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:“你说什么呀?”

      “你不是愿意大冒险的么?大家都觉得你P股长得好看,秀秀呗!”

      眼睛四周瞟了一圈,最后落在唐鸣的脸上,目光征询着问:“你们不是认真的吧?”唐鸣向来贪玩,但笑不语。沈航这下脸红得跟猴子P股一样,刚要说:

      “什么破游戏,不跟你们玩儿了!”

      还没等他出声,发现在座的人都朝他身后看去,他也扭头,吓得打了个寒颤,苏辉叉着手,黑着脸就站在他身后,这家伙竟然跟踪他?

      “谁要看他P股的?”

      都不知道他是谁,没有人说话,苏辉再说了一次:

      “我问刚才谁让他秀P股的?”

      唐鸣观察着沈航脸上的表情,加上这人毫不掩饰的袒护,和为沈航撑腰的口气,基本确定了这人的身份,大概就是小航以前的情人,这么想着,连忙站起来,解释只是玩笑,因为大家觉得沈航是个玩笑和真话分不太清楚的人,所以想逗他,并没有别的意思。说着伸出手,很礼貌地自我介绍:

      “我叫唐鸣。”

      苏辉皱眉看着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,却没迎上去,只一把拉起沈航:

      “跟我出来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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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3
    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5-2 23:01:47 | 只看该作者
    第八章

      潘走进“夏之门”的时候,看见沈航的破录音机放在吧台那里,却没见到他人。唐鸣倒是坐在一边,见到他就迎上来,拉他到一边悄悄说:

      “沈航躲着的那个人追过来了!刚才凶神恶煞地,差点要砸了我的店!”

      “哦?”潘想起刚才进门的时候,隐隐看到一边有两个人在说话,有个人外形是挺像沈航的。“什么样的人?”

      “挺帅的!一看就是有来头,据说他们年纪差不多,不过看上去长得比沈航老。哎,你不说今晚有事,不来么?”

      “刚喝完,你闻我这一身酒气。就在湖对面,所以顺路过来看看。”

      “得了吧!你想的是谁,我还能看不出来?昨天那猪脚你都给他吃了。”

      潘笑了笑,没接话,拨弄着柜台上的破录音机,心里晃悠悠地想起那双眼,暗淡的灯光里,也遮挡不住的一股清澈。耳边听着唐鸣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刚才他们玩游戏,有人要看沈航的P股,潘皱了皱眉,有些不快:

      “谁呀?问这种问题?”

      “胡成呗!他说他是开玩笑,我看他是真有那心思。你不觉得沈航瘦归瘦,P股长得是真好!我都想跟着借光,可惜人家有保镖,那人站出来吓我一跳,真怕他动真格儿的。”

      “以后别把沈航往你朋友那里推,他迷迷糊糊一个人,不定哪天就吃了亏,还有你能不能别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交往?”

      “你管我?”唐鸣有些不高兴,“你还真把他当私有财产啊?人家情-老远追来了,你有戏没戏还两说呢!再说我朋友怎么了?他们就是贪玩,也不是坏人。”

      潘没搭理他,跟他要了杯冰水,坐在一边默默地等。时钟的秒针一圈圈转个不停,分针却挪得缓慢,午夜十二点一过,乐手汤力坐在键盘前,清凉简单的伴奏缓慢响起来,Five

      for Fighting 的一首“100

      Years”。潘看着透明的水杯,想起那个下午,在沈航狭小厨房里,挤着喝水,那日阳光热得有些过分,他却只觉得温暖。

      星月微茫的夜,连路灯也无精打彩。苏辉说出“对不起”的时候,沈航感到心给狠狠揪了一下。他若是飞扬跋扈,自己还能扯着嗓子跟他吼;他若是敢动手,自己打不过也一定奋起还击;只是当他哑着嗓子道歉,沈航像是个-的刺猬破了个洞,那本来高高举起的坚-刺,都瘪了。他侧着头,努力不去看苏辉的眼睛,却也没说话,沉默在空气中流动,无声无息。八年的相处,谁也瞒不了谁,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即使没有正式拿出来谈过,心中也各自有数,不过在难以排遣,找不到出口的时候,都互相蒙蔽罢了。如今逼不得已,晾出来,才发现长了苔,发了霉,老旧得无法收拾。

      初识的年代都是黑白的,恍惚的记忆,有时侯也会骗人。幼儿园里的事情,都是后来阿姨陆续跟他说过,其实他自己没有记住什么。阿姨说,沈航是后转过去的小孩,向来乖巧得很,却总是跟苏辉合不来。她还做了个很可能的猜测,“大概是苏辉偷着欺负你吧?反正你就是不喜欢他。”沈航觉得这哪里是可能?一定是事实。可说给苏辉听的时候,他很不屑地回答:“怎会?我从来不偷着干坏事,要欺负你也会明着来,你记得什么?”沈航确实也不记得什么了,所以也不去追究这些陈年往事。

      后来是怎么合好的?是因为苏辉的奶奶搭的桥。苏辉的父母都在北京军区工作,还有一个哥哥姐姐,也都跟着父母住在北京。因为他那时候年纪小,一直跟爷爷奶奶住在东北。上幼儿园的时候,所有的小朋友都希望自己是第一个给父母接走的,然后在所有的小朋友的注目下,牵着父母的手离开,那是比写字算数第一名得了小红花还要光荣的事。苏辉总是将那荣誉紧紧地抓在手里,而沈航正好相反。后来发现两人是住在一幢公寓里,苏辉的奶奶向来热情,也就两个孩子一起接了,这习惯一直到他们上小学也没间断。这些沈航是有记忆的,他模糊地记得开始三个人是坐公车的,有了座位,奶奶会让两个小家伙挤着坐。沈航小时候是瘦瘦一条儿,用苏辉的话说,“他有条缝就够坐了。”慢慢地,苏辉家里有了车,司机就会开车来接他们,车很宽敞,他们有时候还会在车里疯仗,或者头挤在一处看《三国》的小人书。

      那么多年,一眨眼就过去了,沈航宁愿回到那无忧无虑的年代,两个人放学后一边吃冰棍一边在跳上路边的栏杆比平衡。然而时光总是在你想停的时候,走的飞快,在你希望跳进的时候,缓慢地摩蹭。就好像现在,两人谁也不知道要如何解决面前的难题,这样的瞬间,却好似永远也不会过去。

      长久的沉默似乎帮着沈航积攒了勇气,他觉得这疼痛的一步,总要有人来执行,自己来割,伤了苏辉,自己也跟着疼,算是公平。

      “从懂事开始,就咱俩在一起,也不知道没了我,你的生活会是什么样。去试试吧!也许那样的日子更适合你,不试就永远错过了。”

      “我要是不想试呢?”

      “试吧!苏辉,我知道咱俩不一样。‘娘娘’说我是爹不亲娘不爱,姐姐嫁老外那种三不管,我是不是-,结不结婚,生不生孩子,没人管,没人在意。你不一样,奶奶最疼你,等着帮你看孩子。这些我懂,之前跟你发飙,是我不对,你没错,我也没错,可我们在一起就是错了。趁着你还年轻,再去尝试一下新生活,我占了你八年了,现在期满释放,还给你自由,你应该珍惜机会,好好做人!”

      沈航想笑一笑,他觉得自己难得这么热乎乎地幽默,可咧了咧嘴,嗓子却又酸又堵。苏辉抬眼睛看着他脸上丑陋的微笑,伸出手,在那柔软的短发里温和地抓了抓,沈航却连忙躲开了,他向后一缩身,靠在墙壁上,不知道为什么,他觉得那手好似上了咒一样,在他头上那么一摩擦,他的眼睛就酸涩得睁不开,可他不想哭,没什么好哭的,分手是自己提出来的,被甩的也是苏辉,这时候

      再哭太矫情,活该!

      “你想么?”苏辉脸色很严肃,低声问道,“你想过段一个人的清静日子么?”

      “想。那样对我们两个都好。”

      “可我不想。”

      “你不用,你可以去相亲,爱怎么相怎么相,再不会有人给你臭脸。”

      “如果在相亲跟你之间做选择,我宁愿选你……”

      “别,”沈航连忙打断他的话,紧张地说,“你这一变卦,不又回到谈判的原点了么?A和B你想选哪个,在两个都试以后才能做出选择不是?苏辉,别倔了,分了吧!你要是不喜欢B,再回来找A,A保证不会离开。”

      苏辉瞬间抬头抢白:“A说话算话?”

      沈航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,转了半天,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,竟做出这么吃亏的承诺。可他敢说那不是心里话么?他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心,早已习惯了这个人,一时之间都无法再对别人展开么?沈航终于点了点头,却不了苏辉得寸进尺起来:

      “‘马自达’也不行!你让他离你远点儿!”见沈航瞪起眼睛,才放缓语气,却显得更加认真地说,“你要分,就分一段。如果不听你的,你又说我把你的话当大便。你说你才出来几天?就学会这么恶心的脏话?再继续留几个月,就整个一-,那不是逼我对A死心?”

      尽管两人都尽力维持在一个笑脸的结束,可沈航不觉得苏辉的表情比自己好看到哪里去,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灰朦朦夜色之中的时候,沈航的心,每一次跳动,都隐约传达着一种莫名的疼痛。“夏之门”传出一阵阵音乐,那是汤力最近经常唱的一首100 Years:“I’m 15 for a moment,Caught in between 10 and 20,And I’m just dreaming,Counting the ways to where you are。I’m 22 for a moment,She feels better than ever,And we’re on fire,Making our way back from Mars。15 there’s still time for you,Time to buy and time to lose,15 There’s never a wish better than this,When you only 100 years to live?”

      八年,我们的青春投注给一段感情,再过十年,再过八十年,当世界已经变的面目全非,我们还能留住什么?恐怕即使那衰老的记忆也不再可靠,所以才注定,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,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,总是光溜溜的一个人,没人陪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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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4
    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5-2 23:02:13 | 只看该作者
    第九章

      门被向内拉开,-沈航叼着温度记的脸,头发有些乱,脸色稍微显得憔悴。潘在门口犹豫半天,看着干净得反常的地面,最后还是脱了鞋,并顺手把破录音机放在沙发的扶手上,很小心,因为就是慈悲的老家伙给了他找上沈航的借口。昨夜,沈航并没有回“夏之门”,而是直接离开了,连钱包都忘在酒吧,不知道是怎么回来。唐鸣打赌说沈航跟男朋友双双离开,所以才会钱包跟录音机都不要的时候,潘的心里竟有点酸。

      “昨晚风吹多了吧?”来过几次,也熟了,他知道沈航是不会招待自己,于是也不拘谨,“发烧了么?”

      “有点儿,”沈航从嘴里拿出来,冲着光线,装模作样地看了看,便甩几下,扔一边不再理。

      “多少度?要不要看医生?”潘觉得沈航看起来不太好,隐隐觉得昨夜那场谈判,大约是不太愉快。

      “不知道,看不懂。”沈航明显没当回事儿,转身走厨房,“要喝什么不?”

      潘刚刚因为沈航的粗心大意皱眉,走过去捡起那温度计,读数因为沈航那一甩,已经恢复,看不了了。

      “你家里除了凉水,还有什么能喝的?”

      “有茶叶,要喝自己泡。”

      “行,我给你泡点吧,你发烧,喝点热水对身体有好处。”

      潘跟着挤进厨房,才发现沈航家里连水壶都没有,这人对物质的要求真是让人哭笑不得,于是试着邀请他出门吃饭,竟答应得很-快。潘心里挺高兴,嘱咐在卧室换衣服的沈航带件外套,“海边风大,凉。”

      “你昨晚怎么回来的?”出门前他问。

      “走回来的。”沈航锁门,说得漫不经心,“回来你帮我看看空调吧,昨晚回来吹了半夜,也没等到热风。”

      “大唐”是太阳湾附近的一家海鲜馆,在海边兴建,靠海的一面,连着天棚都是窗户,晴朗时海天一色,全在眼底。潘看着对面低头闷声吃饭的沈航,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他面前的那盘“姜丝蒸海蚌”。他-了-口袋里的烟,稍用力攥了攥,还是没拿出来。

      “唐鸣说你男朋友追过来。” 见沈航吃完,给他面前的杯子添了茶水,潘才缓缓地问道,“分手了?”

      黑发的头,在阳光里显得颜色有些浅,却还是点了点。潘没再说话,从湖滨走回家怎么也要三两个小时,再吹冷风到天明,可见这手分得不那么容易,沈航这人外表大咧咧,迷糊糊,其实也是藏着颗敏感的心。他没有在这话题上纠缠,见盘子给吃得干净,于是说:

      “再叫两份给你打包,明天热着吃吧!”

      “这是在扶贫么?”沈航喝光了杯子里的水,“明天发工资,你月末再请我吧!那时候手头儿紧。”说着发现了窗外的风光,像发现新大陆,“咦?这风景不错哈!”

      我进来的时候还特意跟服务员说要靠窗的座位,说那里风景好,你这么半天酒足饭饱地才发现,也太,后知后觉了吧?潘却也没搭腔。沈航并不经常跟自己吃饭,哪怕是月末很穷的时候,他宁愿去跟唐鸣蹭酒喝,也不找自己。

      “吃饱了,我带你出去走一走。”

      阳光再暖,十一月末的风,从清凉海水上吹来,依旧带着湿润的凉意。退潮了,袒---的沙滩,平滑得像是冬天大雪后的清晨,那尚无人踩踏的雪地。

      “跟唐鸣分手的时候,你难过么?”沈航面对着渐渐后退的大海,头也不转地问。

      “还行,没怎么难过。我跟他,其实不太适合做恋人,是我强迫他好几年。所以分的时候,大家说开,倒觉得好相处。”

      “我跟苏辉一分,就连朋友也做不成。他那性子,不恨我入骨,我就烧香拜佛。”

      只是心里难过,想霸占着他,只归自己一个人用,不做别人的儿子,孙子,更不准做别人的男朋友……又害怕他真的只属于自己。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,恐慌的是什么;也不知道该一如既往地坚持,还是拖泥带水地放弃;在一起也吵,分开也要吵;谁该进一步,谁该退一步;每日竭斯底里,在跟谁争取?争取什么?而如今终于划清界限,为什么觉得背后周围都是空荡荡的一片,风从身体穿过,连自己都透明得跟个影子一样……不知所措。

      有种人,是别人劝不了的,他们通常看起来非常不敏感,遇事也爱装糊涂,其实心里又都是通透地明亮,玻璃一样,不小心就碎得难以拼凑,自己的伤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再生能力,独自恢复,艰难而缓慢。沈航就是这样的人。今天就是跟他说再多,也是徒劳,除非他自己走出来,否则苏辉就是永远的阴影。就算是太阳,也有穿不透的阴雨,潘忽然有点嫉妒,这厚重难缠,挥之不去的苏辉,竟然能如此左右沈航的情绪。

      好在沈航不是个固执悲伤的人,在海边缅怀一阵,便转身要回家:

      “冷。什么鬼天!明明大太阳。”

      潘心想,大北方来的人,竟抱怨这么好的天气。该不是你真发烧了吧?

      “那回去吧!我送你,顺路可以看风景。”

      车子开上环岛路前,潘问沈航:

      “从哪头走?左边可以看鼓-屿,右边可以看……我家。”

      “啊?跟鼓-屿齐名的名胜应该是赖昌星的红楼吧?你也住那里?”

      潘笑了,一转方向盘,车子右转,向着会展中心的方向开过去。这路以前带沈航走过两次,只是他不记路,每次都觉得新鲜,好像从来没走过。

      经过他长大的地方的时候,潘并没有停下来,只是放慢速度,指给沈航看他就读过的小学。沈航朝那方向看去,只见一棵巨大的榕树下,崭新的校门写着“曾厝庵小学”。潘说起他小时候,学校非常小,同学都是邻居,说到放学也没有多少作业,成天在海边疯,那时候有个露天的戏院,周末还放电影,海鲜市场一到夏天,臭烘烘的……现在都变了。沈航一边嘲笑他,“只有老头子才会老想当年好不好?”,一边也不禁想起小时候的生活,想起童年,想起很多很多陈旧的画面,每个画面里,都有苏辉,他是自己过去的一部分,扎根很深,分割不去。

      红色的巨大到几乎“高耸入云”的“一国两制”从车窗外一闪而过。潘见沈航半天没吭声,猜想他又走神,却又忽然冒出一句:

      “你***猪脚很好吃。”

      “你喜欢,改天带你到我家里吃饭,让她给你露几手。”

      “不去,”沈航几乎立刻否定,“她在菜里下毒怎么办?我还想多活几年呢!”

      “我开玩笑,你不会真相信了吧?她是小学老师,也算教书育人的园丁,怎么会残害祖国的未来?”

      “你妈妈是老师?在你上学的小学么?嘿,说不定看在我跟她同行的份上,不会下毒。”

      潘无奈地笑,只好说,“其实我爸爸也在教育战线上工作,他在一家私立中学做教导主任!”

      “工作不好做吧?私立的孩子都是小霸王,那里的老师对学生的态度,都跟对客户一样。”想起自己工作上的麻烦来,给苏辉一搅,他忘了自己是“几乎”失业的人,是再找个工作打发时间,还是专心考博呢?生活上的小烦恼,一件一件让人不清静。

      “会吧?我跟我爸没什么话说,很少听他提工作上的事。”

      也没有话说么?沈航暗暗想,自己跟父亲也没话说,苏辉更说他跟他爸根本不认识。那些给了自己的生命,养育长大的血亲,怎么会变成陌生人?血浓于水,就不需要相处的时光来培养感情么?沈飞说,将来她要盯着她的孩子长大,一分一秒都不会错过。沈航当时大笑:“幸亏我不是你儿子!”脑袋跟长了翅膀的小蜜蜂,“嗡嗡”地,兜兜转转一圈,再回到自己工作上,又继续跟潘说:

      “我最近就在私立学校遇到麻烦。”他说,“迟到了,影响很不好,估计中心那里的工作保不住。”

      “哦?”潘好奇地问了一句,“哪个学校?”

      “迎才。”

      “娘娘”说沈航是傻人有傻福,一到关键时刻总有贵人接着,从不会摔地上。他本来还觉得“娘娘”装神仙!听到迎才的潘主任是潘的父亲的时候,沈航开始佩服“娘娘”的能掐会算了。沈航暂时忘了苏辉,只觉得这工作能保住就是大成果。虽然潘不太能理解,这么一般的工作,一般的薪水有什么值得留恋,可沈航觉得这么离开多遗憾?感觉像是犯了错误被开除,面子上也说不过去。况且他从小到大,自己争取到的东西不多,这工作怎么也是自己找的,做好了,保住了,也会觉得有成就感。下车前,他挠挠头,问潘:

      “你爸爸喜欢什么?要贿赂也得有目录啊!”

      潘把在门口的药房买的退烧药塞给他,只嘱咐他好好休息,别操心。沈航有些不好意思,怎么说也是在帮忙,总得有点表示吧?于是建议,要不请他吃吨饭吧?潘依旧好脾气的笑:

      “要请的话,请我就好!老头子不吃外面的东西。”

      这么挑剔?沈航冲潘挥手道别,要不我再想想,欠着人情总是不好。默默地上了楼,开门的时候还想:

      “说不好他也搞不定呢!跟家里出了柜的人,他爹铁定不买他的帐。”

      这么想着,又觉得前途灰暗起来。

      刚进屋,特快送来一个巨大的包裹,市内的地址,竟是苏辉寄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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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[LV.Master]伴坛终老

    15
     楼主| 发表于 2012-5-2 23:02:31 | 只看该作者
    第十章

      看到包裹最上面叠的那件夹克的时候,沈航的心像是给某根不老实的手指,轻轻地挠了挠,--的,又带出某种冲动。那是十六岁的时候,父母回国给他带的一件皮夹克,咖啡色,软软的。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高是矮,是胖是瘦,就按照西方十六岁少年的尺寸买了。沈航穿在身上又肥又大,袖子尤其长,抬头时,他看见***眼睛红了。好在后来长得快,十八岁的时候终于合了身。苏辉打趣说,

      “人家是量体裁衣,你相反,是按照那夹克的尺寸长,不过穿着挺好看,怎显得你这么长啊?”

      “那叫高!”沈航翻他一白眼,“将来我死了,一定穿着这件夹克下葬。”

      “现在都火葬,谁准你占用土地来着?”

      “那就连它一起烧了吧!”

      苏辉踢了他一脚,“有完没完?好人不长命,坏人活千年,你都祸害成精了,死什么死呀?”

      沈航没反驳,他觉得苏辉特别怕死,连谈也不敢,真是贪生怕死之徒。可还是粘乎上去,挤在一张沙发上,那是冬天的下午,暖气很足,阳光让人昏昏欲睡……原来,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去,每一天,依旧记得那么清楚。

      出走那天,没找到这件夹克,还一直耿耿于怀,这家伙还算有点觉悟,知道物归原主的道理。沈航把自己的这件衣服拎出来,好像刚刚做过保养,闻起来有股新鲜皮革的味道。继续往下看,竟都是苏辉的衣服!这人搞什么?难道装错了?怎么把他自己的一堆衣服都邮了过来?沈航一时脑子转不过来,也猜不出苏辉玩什么把戏,翻了一通,也没发现什么新鲜有趣,又或者值钱的东西,于是扔去一边不理。

      第二天,中心教学主任打开电话,说“迎才”那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,表示不用再担心,但也要吸取教训,不能再迟到。沈航心里如释重负,看来潘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人,竟然真给他摆平了,也偷偷发誓,第二天要上早班的话,前一晚再不喝酒了,呃,喝也不能喝太多,就这样。

      翻出潘的号码,打电话向他道谢,响了好多声才接听,旁边还有人在说笑。

      “我在打高尔夫球,没听见电话响。”潘解释说,似乎从噪音处挪开,电话里只有他清楚的声音,“那不是什么大事,不用谢我,我跟爸爸说,你是我男朋友,一家人了。”

      “啊?”沈航的嘴张得能吞个蛤蟆,“我……我是……你……的什么?”

      对面爆发出一阵笑声,却又什么也没说,吓得沈航连忙确定:

      “你不是认真的吧?喂!那我宁愿不要工作了!”

      见他似乎急了,潘才叹了口气,缓缓说,

      “你这人真是好话赖话真话假话都听不出的么?”

      “对呀!所以你别在我面前装幽默,我听不懂!”

      “好,好,好,我刚才说的是玩笑话,别当真。反正学校的事情你不用担心,本来就不是大问题,不就是迟到么?顶多跟学生道歉一下就好。你知道学校的那些什么主任都是那样,拿着鸡毛当令箭,小事也要弄大了。”

      “你爸爸也是那样的人啊?”

      “嗯,差不多。朋友叫我了,改天聊吧!”

      “那好,我得好好感谢你,改天,”沈航想了想, “请你吃碗面线吧!”

      没想到潘立刻说,“我认识的北方人可都挺大方的,你怎么这么小气?一碗面线才三块。”

      “哦,你还挑啊?” 鱼翅鲍鱼我是请不起,沈航再狠了狠心,“那我给你加份花生汤。”

      “对嘛!这菜色就显得丰富多了!”

      潘说笑了一句,便匆忙挂了线。沈航把电话放回去,心想,我也是开玩笑么,怎么好请你吃那么便宜的?你不一样没听出来?真是的,还笑话我。既然这样,就请你吃三块钱的面线配花生汤好了。省了。

      中心的主任这次格外小心,把沈航早上的课都排给别人,他的都是下午跟晚上的,这下倒算因祸得福,再不用起早了。其实,沈航这人没什么架子,性情随和,平时也总是笑眯眯,在学生当中是非常受欢迎的。而且他穿上衬衫,西裤去企业做培训的时候,更加显得仪表堂堂,外形的出众还是给他赢得了不少机会,很多口译的工作也都点名要他去,外块渐渐多了。

      晚上有时候去“夏之门”,也没怎么看到潘,欠他的那顿面线一直也没机会请。唐鸣说,潘最近在忙订单,没怎么过来。沈航知道潘是做小工艺品出口的,圣诞节前夕是出口旺季,才会这么忙吧?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,想着有段时间没跟“娘娘”联系,于是拨了个电话给他。“娘娘”听见他声音挺高兴的,显然心情不错,问他过得怎么样?沈航把近期的情况说了,一切都听顺利的,日子过得平淡无奇。娘娘说着说着,谈到了苏辉:

      “是不是真的呀?他说跟你分了。”

      “嗯,他同意了。”

      “你信啊?”

      “信什么?”

      “他同意分手呀!就他对你那宝贝劲儿,能舍得分?”

      “宝贝个屁呀!成天欺负我!分了!他答应得还挺-快。”沈航没提自己无意答应的那个不平等条约,却想起苏辉扔了一大堆衣服在他那里,“他大概是气糊涂了,寄了一大包他的衣服给我。衣服太大,裤子太长,我又穿不了。”

      “-呢?”“娘娘”说,“尺寸合适你不?”

      说完了极没风度地笑了没完没了,沈航气得恨不得把电话摔在他脸上。忽然笑声停了,挺认真地说,“苏辉最近有麻烦啊!他家从北京来人查他了。”

      “啊?”沈航知道苏辉跟北京的家人一向不怎么来往,“娘娘”这么一说,他心中一震,“查什么呀?”

      “他哥好像来查他公司,他姐负责给他介绍对像。上次那个大-的听说吹了,没成。”

      跟“娘娘”讲完电话,沈航没心思在“夏之门”逗留,趁着公车还没停,往家赶。站台上只有他一个人,风从大湖上吹来,带着水气,打在后背上,冰凉一片。不知道为什么,又想起苏辉那个倒霉的。

      他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,与北京的一家显得生疏。他跟他爸也合不来,见面就是吵架,有时他爸还会动手,打到他挂彩。苏辉又是几个孩子最像他爸的,不仅长得像,连那身倔脾气也像,碰在一起就是灾难。后来渐渐地,他爸爸过年也不回来看他,假期也不接他去北京小住,避免见面,倒也少了争端,双方也就认可这种和平共处的方法。苏辉跟家里并没有出柜,但他家里人也知道得差不多,他们也不鼓励苏辉坦白,反正只好话不说破,一切还可以正常进行。而这次忽然来人查他,倒是为了什么呢?难道他家里这几年太极打够了,要采取行动了么?

      都分手了,他好他坏,关我屁事?可沈航难以抑制乱七八糟的情绪,心里堵得难受。探头等得有些不耐烦,正寻思着公车怎么还没来?夜色里一辆熟悉的马自达缓慢停下来。

      “上车吧!我送你回去!”

      沈航倒没推辞,坐上去,问潘,“你不是跟踪我吧?怎么这么巧?”

      对这种分不清算坦白还是取笑的谈话,潘也不知该哭该笑,只无奈地说:

      “我去岛外的工厂检查赶单的情况,回来经过唐鸣那里,他说你刚走。我估计你肯定坐公车,就开过来碰运气。”

      “说运气,也是我有运气啊,省了两块钱公车钱,这样吧,加到请你吃饭的预算里,除了面线和花生汤,你还可以再点两块钱。”

      “哎呀,那我得仔细想想,等我想好了告诉你吧!”夜间路面开阔,车子开得有些快,广播是巨无聊的点歌,潘打破沉默说,“打过高尔夫球么?”

      沈航摇头,“好玩么?”

      “我挺喜欢的,改天带你去试试。”

      “行!你教我的时候耐心点儿,我这人不喜欢批评。”

      别跟苏辉一样,学不会就骂我笨。骂人不揭短,我真笨也不准你那么说!沈航的脑袋像中了咒,转着弯地又勾苏辉那头去了。心里想着,在逃王子终于要给抓回宫殿去坐牢了!活该!

      潘知道沈航第二天就没有课,便约下午来接他。沈航心里嘀咕着,怎么我的课程表你比我背得还熟?不过也-快答应,他没玩过高尔夫球,还是挺感兴趣。回到家里洗了澡,躺在-翻来覆去睡不着,忽然觉得这张双人床这么宽大!梦想了八年,终于甩了那个睡觉打呼咬牙流口水的人,自己可以占整张床,-净净,宽宽敞敞,怎么心里并不如期待的痛快?怎么夜晚变得越来越长,越来越冷清?绵羊数到三千多,终于耐不住,光着脚跳下床,从那大纸箱里拿出苏辉的衣服,满满铺了一床,再跳上去,是真的带着熟悉的气味,还是大脑开始臆造?反正沈航感到踏实,心里恨恨地念叨:

      “我很重吧?哼,压死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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